日本半导体群岛的崛起：一场豪赌与地方复兴的双面镜

日本半导体群岛的崛起：一场豪赌与地方复兴的双面镜12月12日消息，日本偏远地区的休耕稻田，如今因地价飞涨而成为炙手可热的“宝地”。这印证了那句古老谚语：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日本半导体群岛的崛起：一场豪赌与地方复兴的双面镜

12月12日消息，日本偏远地区的休耕稻田，如今因地价飞涨而成为炙手可热的“宝地”。这印证了那句古老谚语：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北海道千岁市，一座拥有十万居民的小城，随处可见自卫队的招募广告牌，去年自卫队招聘缺口高达50%。然而，当我（吉尔罗伊德·瑞迪（Gearoid Reidy），彭博社观点专栏作家）从东京抵达千岁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架满座的航班，机舱内挤满了身着得体西装、佩戴名贵腕表的商务人士；窗外，六座高耸入云的起重机与周围田园风光形成强烈对比，它们正以惊人的速度建造着日本历史上最大胆的工业豪赌——耗资330亿美元的半导体工厂，旨在重夺全球半导体行业的霸主地位。

这些起重机是为Rapidus公司建造其首座晶圆厂而服务的。Rapidus是一家成立仅两年的公私合营企业，目标是超越竞争对手，引领全球芯片生产。该公司计划与IBM合作，在2027年前量产尖端的2纳米芯片。尽管目标充满挑战，日本政府在产业发展方面的表现也参差不齐，但这无疑是日本近年来在芯片领域最雄心勃勃的投资。日本首相石破茂近日宣布，将在2021年已投入的3.9万亿日元（约合256亿美元）基础上，再追加10万亿日元（约合660亿美元）用于推动半导体产业发展。

与此同时，在距离千岁市西南约1500公里的九州熊本市，另一场与芯片相关的豪赌也在进行：一座耗资70亿美元的半导体工厂即将开始大规模生产。台积电今年2月在熊本设立了其首座日本工厂，这得益于政府补贴和当地完善的供应链。目前，第二座工厂正在建设中，当地政府也积极争取第三座工厂的落地。这些举措吸引了大量中国台湾工人，为这座曾经几乎全是日本人的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些新兴的芯片城市正引领着日本这个昔日半导体巨头的复兴，力争重回巅峰。1989年，有人曾鼓励日本“至少要领先世界五年”。然而，由于美国的贸易压力和行业转型中的战略失误，日本在半导体领域陷入困境，市场份额迅速缩减至不足10%。2021年，新冠疫情引发的半导体短缺严重威胁到日本汽车产业，促使日本政府提出紧急提案，呼吁与盟友合作研发芯片，并大力推动国内生产。这项史无前例的巨额投资，彰显了日本重回半导体领域的雄心壮志。一旦成功，这不仅将提升日本在亚洲的影响力，还将增强其在与盟友和竞争对手博弈中的筹码。

我深入了解这些项目对当地产生的实际影响。过去数十年的乡村振兴计划未能阻止年轻劳动力向大阪、名古屋，特别是东京的流动。东京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所有资源并持续膨胀。然而，巨额资金的注入正在改变这些曾经沉寂的地区：房价回升，建设热潮兴起，生活方式被颠覆。这些地区正在形成一种全新的区域形态，既非传统的繁华都市，也非日渐凋敝的乡村，彻底打破了“日本内陆正在消亡”的刻板印象。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在芯片领域的巨额投资，与持续的基础设施建设密切相关。上世纪90年代，作为财政刺激政策核心的公共工程支出曾饱受争议，“建设国家”计划被批评为推迟结构性改革的借口。然而，这些新项目的意义远不止于提高日本半导体的自给自足率。如果Rapidus等企业能够成功实现预期，它们不仅会推高房价、带动财富增长，还可能成为催化更多变革的契机。出身于日本偏远农村地区的政治家石破茂，将地方振兴视为核心政策之一，但具体可行方案仍需进一步完善。日本内陆地区的复兴并非一蹴而就，需要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措施，包括完善基础设施、吸引或培育能够创造就业的企业，以及注重毕业生培训和供应链建设。

在全球范围内，各国都在探索各自的发展路径。英国正努力应对紧缩政策的后果；欧洲央行前行长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呼吁欧洲加大支出；即将上任的美国政府也在研究如何借鉴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式的成本削减策略。在这样的背景下，日本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持续投入显得尤为明智。关于投资与储蓄的利弊，日本政府也曾有过深入讨论，最终，支持紧缩政策的声音在日本基本败下阵来。尽管日本背负着巨额债务，其在芯片城市等依赖基础设施发展的领域中所获得的回报清晰可见。无论是为缓解住房危机而建造的公寓，还是耗资600亿美元的磁悬浮列车项目，日本的公共工程项目经常在启动初期受到质疑。然而，正如国家必须避免在未富裕前陷入老龄化一样，它们也必须趁经济繁荣时进行必要的 基础设施建设。中国在这方面已取得显著成功，而那些在经济向好、资金充裕时选择忽视基础建设的国家，未来在经济趋紧、利率上升、人口减少的情况下，能否同样取得成功，确实值得深思。

日本曾主导全球芯片领域，如今在芯片投资上迎头赶上，这如同“两个美国”现象一样，日本也存在“两个日本”。初到东京的游客往往感到困惑：听闻日本经济衰退的种种传闻后，他们可能会惊讶于东京街道的整洁有序与地铁的高效运转。然而，在这些主要城市区域蓬勃发展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鲜为人知的日本——农村地区正因年轻人争相外出寻求机遇而逐渐凋零，这些城镇仿佛在慢慢回归自然的怀抱。然而，这些新兴的芯片城市凭借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丰富的水资源、稳定的能源供应和完善的基础设施，有望成为日本的第三种区域：一个能够崛起为经济中坚力量的“第三日本”。

北海道就是一个例子，而千岁市是其中的代表。即使在9月初，空气中也已带着丝丝寒意。F-15战斗机从附近的自卫队空军基地呼啸升空，轰鸣声时常划破天际；而当地牛场的粪便气味也随风飘散，提醒着人们，这里的经济仍由农业和军事产业支撑。然而，这份宁静的传统之中，正孕育着一场全新的期待。为建设Rapidus工厂，这片土地吸引了多达6000名建筑工人。而随着试生产的启动，至少1000个高薪岗位将落地，还将带来庞大的供应链。在我到访期间，荷兰芯片测试设备制造商阿斯麦（ASML）刚刚在此设立办事处，预计将有50名员工进驻。仿佛每隔一瞬，就有一栋建筑被拆除，而另一栋新楼拔地而起。

对于外国游客来说，北海道或许因滑雪天堂新雪谷而闻名——这个以世界级粉雪著称的度假地距离千岁市仅约100公里，为当地带来了可观收入。然而，据估计，Rapidus工厂将带来高达18万亿日元（约1160亿美元）的经济影响。如今，这里的芯片产业成为每个人热议的话题。在附近的札幌市区，工作日的夜晚出租车排起了长龙，而司机们也对全球半导体市场的未来深感忧虑。尽管Rapidus项目背负巨大期待，其潜在风险也不容忽视，这是许多日本媒体早已预见的。历史上，政府主导的半导体项目并不总是成功，如2012年破产后被美光科技收购的DRAM制造商尔必达，以及一直挣扎的日本显示器公司（Japan Display）。

千岁市市长横田隆一表示，即便在Rapidus项目启动之前，当地经济已经表现良好。他将这座工厂形容为一场“经济大爆炸”，为这座城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变革。然而，当夜幕降临，建筑工人们纷纷离去，留下的只是寂静。我并未感受到那股期望中的数十亿美元资金流动的气息，只有阵阵寒风，预示着冬雪即将来临。

在遥远的熊本，热带气候下的景象截然不同。熊本位于与美国圣地亚哥相近的纬度，周边地区常被称为“火之国”，这一名称或许源于它紧邻世界最大的活火山之一——阿苏山。熊本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