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视IPO的真谜题与贾跃亭的假回应

AI财经社（ID:aicjnews）

文 | AI财经社 郭德容

编辑 | 王晓玲

对于贾跃亭来说，这似乎又是一个轮回，乐视身陷困境，他则人在海外。但与两年前对各种传言置身事外不同，11月7日，贾跃亭突然通过国内媒体《棱镜》发声，回应了7年前乐视网IPO造假传闻。

据《棱镜》报道，美国东部时间11月2日，贾跃亭在位于美国洛杉矶Gardena市的FF（Faraday Future）研发总部，与《棱镜》进行了一场150分钟的深度对话。针对最近国内媒体关于“因乐视网IPO财务造假，参与其IPO的多名发审委委员被采取强制措施”的报道，贾跃亭说，“乐视网上市百分之百没有造假。而且，乐视网上市的事情已经被查了很多年，如果真有问题，2014年就该出事。”

而就在11月3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高莉也针对此事表态。她表示，已经注意到媒体报道的多位涉及乐视IPO发审委委员被查的报道，已经转给相关部门，正在进一步了解核实。

如果这个消息坐实，那么乐视网面临退市风险。而在贾跃亭的创业与乐视发展过程中，登陆A股可以说是一个重大的转折。7年前，乐视网的网站排名、盈利能力等在行业并不出色，却顺利完成IPO，并成为A股黑马。这也让乐视网2010年上市就存在争议。

情形看来并不乐观。贾跃亭所说2014年就该出事，指的是时任证监会发行监管部发行审核一处处长的李量，于2014年接受调查。2016年11月，李量被提起公诉，检察院起诉书指控，李量利用担任证监会发行监管部发行审核一处处长、创业板发行监管部副主任等职务上的便利，为乐视网等9家公司申请公开发行股票或上市提供帮助，共计接受贿赂693.6万元。

而且，过去7年中，对于乐视网的业绩以及贾跃亭的减持套现也质疑不断。在这一轮针对乐视的报道中，还包括官方媒体的声音。央视新闻在报道中称：乐视网用PPT吸引投资者，股价上涨40多倍，贾跃亭等原始股东从2012年起不断套现，赚得盆满钵满，留下众多机构和散户接盘，损失惨重。

2017年以来，乐视一步步走向危机，乐视网股价也从停牌前的30.68元，跌至15.33元，总市值也从600多亿降到300多亿。而回溯7年前乐视IPO的过程，其中的种种迷团至今未解，恐怕不是贾跃亭一句轻描淡写的“百分百没有造假”能够解释的。

乐视IPO的山西故人

10月30日，多家媒体曝出，数名前证监会发审委委员，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部分委员被指，在乐视网IPO审批时，涉嫌包庇其财务造假行为。

这些报道焦点无不锁定在2010年的证监会创业板发审委第33次发审会。当年参与这次发审会，也就是参与乐视网IPO过会的7位发审委委员分别为王越豪、付彦、孙小波、朱增进、张云龙、李文祥、谢忠平。其中，谢忠平和孙小波都被带走，谢、孙二人分别是亚太集团会计师事务所副主任会计和北京天圆全会计师事务所副总经理。此外，大华会计师事务所董事、执行合伙人韩建F也涉案，他也是第一届创业板发审委委员，虽未直接参与乐视网首发申请，但据称，也在乐视网IPO期间提供了帮助。

然而，证监会发审层面，对乐视的“帮助”不仅限于此。此次“乐视IPO造假调查事件”，早在2014年已有预兆。当年12月1日，时任证监会投资者保护局局长李量接受调查。此前，李量还曾担任证监会发行监管部发行审核一处处长、创业板发行监管部副主任等职务。2016年11月，李量被提起公诉，检察院起诉书指控，李量利用担任证监会发行监管部发行审核一处处长、创业板发行监管部副主任等职务上的便利，为乐视网等9家公司申请公开发行股票或上市提供帮助，共计接受贿赂693.6万元。

乐视手机发布会上的贾跃亭。@视觉中国

贾跃亭在与《棱镜》的对话中回应称，当时（2010年乐视网上市）发审乐视网IPO的委员是7个人，这次抓了十几个委员，怎么可能都和我们有关。被抓的十几个发审委员中，有三个审过乐视网的上市。可以这么说，他们不是因为乐视网而抓的，而是抓的人当中，有审过乐视网的。

值得注意的是，掌控中国A股市场IPO发审大权长达13年之久的监管者、证监会原副主席姚刚，在李量被带走一年后，也被调查。作为证监会原副主席姚刚是李量的领导，与贾跃亭一样，也是山西人。据凤凰财经报道，姚刚和另一个山西人，即山西省原政协副主席令政策幼弟令完成有相同的高尔夫球爱好，令完成以化名“王诚”担任董事的汇金立方所投资的7家公司，6家在创业板上市，均是在姚刚治下通过发行审核。其中一家，便是乐视网。

IPO造假的消息，使乐视网面对比停牌更加严重的风险，原本市场预计乐视网复牌后，可能会出现几个跌停的利空，如今，乐视面临被暂停上市的风险。

7年前的财务疑云

7年前，国内视频网站还处于发展初期，在乐视网之前，只有酷6网几经周折，2009年借壳登陆纳斯达克，但此后业绩连年亏损，上市当年酷6的二季度亏损1180万美元。

当时，比酷6排名靠前的优酷网、土豆网同样处于亏损状态。国内视频网站，盈利模式十分简单，以网络广告为主要利润来源，但是无法覆盖高额的运营成本。在视频网站的运营成本中，宽带和版权成本最高，尤其是高额的版权成本。

2010年，“很多人都没听过”的乐视网，犹如一匹黑马，杀入创业板，成为第一家在A股上市的视频网站。乐视网IPO在2010年6月10日获得通过，8月12日挂牌深交所，上市首日开盘价达到49.44元，比29.2元的发行价高出20.24元，涨幅高达69.32%，远超机构预测。

当年的质疑大多指向乐视网业务本身。世界排名网站Alexa当年排名显示，在全球中文网站中，优酷网排名第10位， 土豆网第12位，酷6网第18位，而乐视网排名在100名开外。从用户数量及点击率来看，乐视网远远比不上以视频分享为主的视频门户网站。

根据其招股书，乐视网的主营业务为网络视频基础服务和视频平台增值服务，2007年，乐视网广告收入528万元，占乐视广告收入的100%，都来自一家名叫“北京新锐力广告有限公司”的企业。2008年，乐视网在保留北京新锐力基础上，增加了北京中视龙圣广告有限公司、广东省广告股份有限公司和民生银行为广告客户，收入共计1735.34万元，占比为99.95%；2009年，乐视网在又增加了一家广告公司的基础上广告收入达到3472.68万元，占比94.02%。

个位数的广告代理公司极不正常，也很快引起了外界关注。对比当时的业内龙头优酷网，根据当年优酷的招股书显示，虽然其广告客户数量在2007年时是7个，2008年和2009年分别增长到141个和303个。而这三年间，优酷来自品牌广告销售的收入占净营收的比例分别为65.2%、89.0%和91.6%。即便如此，2010年的优酷，还是亏损状态。

展会上正在展出的FF91汽车。@视觉中国

2010年，乐视完成IPO后，乐视网副总裁刘弘曾以乐视网“收费+免费”的收费模式，来回应质疑。并称之所以有资格推出收费视频，是因为乐视网的版权积累。

当年确实有视频网站开始尝试付费模式，但由于移动支付时代远未到来，内容高度同质化，付费业务仅处于探索阶段。那么乐视网的5个广告客户就可以支撑起刘弘当时回应的“多年的版权积累”耗费的版权运营成本么？

此后，在2014年贾跃亭出走海外的日子里，更有媒体调查指出，乐视网的广告客户北京新锐力广告有限公司，办公人员只有2位。另外两个广告公司北京中视龙圣广告有限公司和北京春秋天成广告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是同一个人，两家公司的成立日期仅相隔三个月，注册资本金同为50万元。

此后7年，针对乐视的质疑持续不断。2015年6月，华安基金分析师杨晓磊公开质疑乐视2014年年报中的硬件销量，在经过测算后他认为乐视超级电视的实际出货量只有宣称的一半，超级手机订单量也与草根调研数据出入极大，电视续约率远不如预期。2015年6月底，曾经揭露蓝田股份造假的中央财经大学教授刘姝威，也质疑乐视涉嫌违规隐瞒公司盈亏信息，在年报中没有按规定披露主营业务利润的构成情况，没有说明营业利润来源。

当时，还有媒体指出，贾跃亭于2015年6月和10月减持套现近57亿元资金，并承诺：“所得资金将全部借给公司作为营运资金使用”，并免收利息。而结果却是贾跃亭只提供了乐视网无息借款20.71亿元，仅为承诺的1/3，如此，乐视涉及虚假陈述。

值得注意的是，在2010年的那次回应中，刘弘称，乐视网从2004年成立以来，已经有4万集电视剧、近3000部电影，以及2009年60%的热门电影网络播映权。除此之外，乐视网是“全国第一家获得手机内容牌照的民营企业”，也就是由国家广电总局颁发的《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

乐视网当年确实掌握了优渥的政策资源。刘弘当时说，乐视网早就拿下了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一直低调不宣，因为大家对乐视上市一直存在质疑，所以向大家公开。

乐视网早在2005年，就与新浪、腾讯等少数几家企业一起，拿到了牌照，这是广电总局颁发的第一批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许可证。新浪与腾讯当时已经成长为成熟的门户网站，而乐视网刚刚成立不到一年。

2008年，乐视获得第一笔融资时，投资方之一南海成长的投资总监当时说，投资乐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就是因为乐视网很早就拿到了牌照，而其他非国有网站，一直到2008年新法规颁布后才获得，并且该牌照会控制得越来越严，民营资本和外资资本难以进入视频网站行业。

除了拥有牌照之外，乐视网早在2006年就与央视国际签署了手机电视合作协议，为央视打造唯一的手机电视技术平台，成为央视最重要的手机电视合作伙伴。2008年，央视国际获得北京奥运会互联网视频和手机视频的唯一授权，奥运会正式开幕后，手机视频直播和点播都是通过此平台上传到手机上，并且内容收入还将与乐视分成。

可以说，当年的神奇上市经历，以及所获得的政策和官方资源支持，正是乐视此后在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基础，但同时也是贾跃亭和乐视今天所有困境的根源。